回炉淬火，爱情也保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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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　　
　　我的老公是基层公务员。我是中学的英语老师，父母做生意多年，家底殷实；我儿子在大学读书，孝顺懂事。
　　
　　去年起，我们县陆续推出来一批“不胜任现职干部召回的管理办法”。我老公做梦也没想到：自己竟成为第一批“回炉淬火”的人。老公一下子钻了牛角尖，生了闷气，整个人消沉下去。
　　
　　我们多方开导他：“在企业里，这种回炉非常普遍。社会提倡竞争，没啥丢人的……”
　　
　　这件事好像大山一样压在他心头，单位一切的学习、培训、相应考核和民主测评，都让他感到凌迟般的痛苦。他出门上班时强打起精神，回家又会变成“暴君”或“瘟鸡”。我好惊讶：这个一起生活近20年的男人，怎么就突然变得像小男孩一样脆弱？任性？缺乏自制力？
　　
　　老公常将无名的怒火，借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情，发到我头上。过去婚姻生活中，我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，也从不知道跟一个纠结的男人相处，是如此“越较劲越蹉跎”。
　　
　　一天，我手机因没电而关机。老公联系不到我，就发飙般地冲到学校找我。这个憔悴、暴怒、语无伦次的男人，让我感到没面子。
　　
　　我没操过什么心、没经历什么艰难，也没遇到真正的感情危机。直到国家的改革，动摇了老公固若金汤的饭碗，我才面对他内心不堪一击的真相。我那优越的安全感，也在一地鸡毛的冲突中，岌岌可危。
　　
　　2
　　
　　我跟老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，完全无法沟通。为了让自己神经不崩溃，我趁着放暑假逃出监牢般的家庭。
　　
　　我想，在一次单身旅行中让自己平静下来、做一个有关后半生的重大决定——要么勇敢坚定地陪老公走过这一程；要么甩手离婚，寻找真正幸福的生活。我暂住在省城的表妹家，每天都坐不同的公交车，到城市的各个陌生的角落，散步、闲坐。
　　
　　老公根本没找我，一个电话都没有。他沉醉于自己痛苦压抑的小宇宙，无暇理会任何人。我儿子忙着实习找工作，我总在打电话时强装笑脸，报声平安。至于双方老人，我更严严地瞒着。亲戚朋友，碍于人多嘴杂，我也不敢倾诉……人生走到中年，心头那说不出的挫败感与落寞感，真是无处能安放、无人能诉说。
　　
　　我在闲逛的时候，做一些平生从未做过或是小城里少有的事情。比如：去英语角跟老外练口语、去高档餐厅吃一人食……我还花了几百块钱，看了一次小剧场话剧。
　　
　　话剧很精彩，大家都在谢幕时站立给剧组人员鼓掌。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小众的话剧，也是第一次看到导演和编剧在演出结束时走上舞台发表“脱口秀”演讲。
　　
　　那天，走上台的女导演跟我年龄相仿，她说：
　　
　　“我做了这么多年话剧，从未像这部剧一样成功过。但是，当你们给我掌声的时候，我心里很孤独。因为，最该来这里的男人们都没来——我的前夫、我的初恋，还有那些断定我不会成功的前辈们……我这部戏，原本最想给他们看的，想向他们来证明我的价值。
　　
　　不过，我突然想通了——其实，有多人给我鼓掌，他们不来就不来好了，我的人生又不是只有他们几个人！女人到中年，终归会变得豁达，人生的舞台不应该只有那几个观众……”
　　
　　全场对这位耿直的女导演鼓掌致敬，我也在那一刻突然顿悟——是的，我的人生，不是只有老公一个人！
　　
　　走出小剧场，我在中央公园坐了很久。大城市里洋溢着一种比小城更自由、更清新的文化氛围——女性，不是为了逼仄的夫妻关系而存在，也不是为讨好像我老公这样挑剔的观众而活着。为什么不活得有滋有味？活得开阔天空呢？
　　
　　3
　　
　　回到小城，老公的状态依旧。我却不再计较与纠结，学习果决而豁达。当看到他死沉的黑脸时，我停止批评和说教。我学会沉默、学会给自己找乐子，学会跳舞健身、每天阅读，热气腾腾地享受生活。
　　
　　我仔细研究县里有关公职人员“德、能、勤、绩、廉”等方面的考核标准，并且找老公的同事（我的闺蜜）深入沟通一番，了解老公的问题所在。闺蜜告诉我，群众们反应老公在办事过程中存在着“态度冷漠、推脱、讲话生硬”等行为，老公一直放不下面子，不愿意反省和改变。他在这件事上表现出倦怠的态度，比此前的问题更让领导失望。
　　
　　我瞅准机会，跟老公好好交流。
　　
　　我坦言自己前段时间很想逃离婚姻，老公问：“那你为啥不离呢？跟着我又没前途，我又升不上去了……”
　　
　　我心平气和地跟他算了一笔账：“假如离婚，我会损失什么？得到什么？我离婚后单身或再婚的几率能有多大？我们当初走到一起是决定携手到老，为什么不能走过这段瓶颈呢？……”
　　
　　听我讲得头头是道，老公说：“难得你头脑这么清楚，看来出去玩一趟让你长见识了！”
　　
　　我类推：“你也衡量计算一番：如果消沉下去，你损失什么？得到什么？如果你把危机当成转机，好好改变自己，焉知不能向单位领导显示你的可塑性？向群众表示你的虚心精神呢？”
　　
　　老公把这番话听进去了。其实，我之前也讲过类似的话，只是由于我“怒其不争”的情绪，老公难以接受。这次，我将心比心，告诉他我决定不离不弃，要好好经营自己的婚姻，辅佐他干好工作。
　　
　　看到我表明自己与他同一战壕的立场，老公的理性复苏了。他开始权衡利弊，积极起来。他刻意地约束自己不良情绪、工作时带着职业化的微笑，做事风格和服务态度都持续改进了。经过一段时间，他重新融入了同事们的圈子。准确地说，当初是他自己疏远了大家。当他心里的结打开，一切都不再是问题了。
　　
　　我鼓励他撰写心得体会、将自己“回炉”的思想变化过程记录下来。在领导的鼓励之下，老公逐渐意识到——既然回炉，就说明有渣滓；只要改正缺点，就还是好同志。
　　
　　4
　　
　　经过这些事情之后，老公变得知冷知热了。跟以前一帆风顺、相敬如宾的关系不同，现在我们之间有了一点相濡以沫的默契感。老公说他对我有了骨肉相连的感觉。
　　
　　我这才明白：无论多么稳重成熟的男人，都像个小孩一样，具有不安定的特性。当挫折动摇他的职场地位时，他的心思会飘荡在半空中，情绪会差到极点，而且还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别人。他需要妻子具有母亲一般的胸怀与气度，并帮助他处理人际关系，扫清职场障碍……故此，我随之从一个出身优越、温室里长大的小女人，变成了一个理性冷静、遇事不慌、能经营好自己内心的女汉子。
　　
　　我想：这种力量，应该源自于我对生活的热爱。到我这年纪，必须承认中年夫妻那种“一个坎儿接着一个坎儿”的真实状态。如果，男人觉得自己活在乏味、绝望的沼泽地里，那么女人就应该让沼泽地上开满鲜花，给爱情继续保鲜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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