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母亲的最后一次聊天

muling

七十二岁的母亲在两个月前被告知罹患喉癌，需要切除喉部的息肉。但只是这样还没办法完全治愈，必须同时切除声带及喉头部分。手术前两天，医生对我说：“你母亲接下来会暂时不能享用美食，所以尽可能让她吃喜欢的东西吧。”因此医生让她先出院回家。我没有告诉任何一位家人那是母亲能说话的最后日子。
　　
　　第二天早上大家自然地聚在餐桌前，我问母亲：“想吃点什么好吃的呢？”母亲用痛苦而微弱的声音回答：“跟平常一样就好，被你这么一问，马上就大吃大喝的话，会吃坏肚子的。”我心想，等切除息肉与声带后，她就再也无法正常地说出这一番话来，不禁黯然神伤。
　　
　　大家与母亲聊得很愉快，她也快乐地述说着大半辈子的趣事。母亲从小的愿望就是成为歌手，六十岁时终于完成制作自己CD的心愿，实现了一辈子的梦想。“昨天晚上，我一边睡觉一边听自己的CD，突然就落下泪来，想到以后再也没办法唱歌……”母亲的眼眶红了，有泪珠在打转。想到这么喜爱唱歌的人再也无法发出声音，我止不住地流泪，却也无计可施。
　　
　　“不过，我已经让很多人听过我唱歌了，这样也算够本了。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，不过我听CD时，从心底觉得自己真的太會唱歌了。好吧，以后在心里唱就可以了。”母亲微笑着擦去泪水。
　　
　　“我说你啊……”母亲突然盯着我看，“你可不要因为事业太得意就在外面拈花惹草哦。”母亲对我说教起来，她一边说着，一边“啪啪”地拍打我的大腿。“还有啊，工作的时候一定要注意，有时候亲近的人也会背叛你。被人背叛了要保持冷静，知道了吗？”她又打了我的大腿一下。“这两件事要牢记在心，继续努力啊。”母亲喝口茶润了一下喉咙，接着露出神清气爽的表情，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话要说了。
　　
　　对儿子的最后说教，竟然是绝对不可以有外遇和如何应对别人的背叛，想起来还真的有点好笑。我在想，是不是母亲曾经为了这两件事情而苦恼呢？“你现在还笑得出来，总有一天你会记得我说的话。”说完后，她就将脸转到一边去，“聊了这么久，你该回家了。”她自作主张地结束了这次谈话。
　　
　　我要回去时，母亲又拍了拍我的背说：“已经没事了，谢谢。”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原本要鼓励她的人变成被她鼓励的人。“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呢，接下来会很忙的，所以还是赶快把身体治好吧。”说完，她挥手与我道别，“就这样啦，拜拜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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