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见也是朋友

cuifeng

我35岁，不大不小，却四面危机，身心疲惫。送儿子进校门的瞬间，我突发奇想，是否旷工一天，做点自己喜欢的事？
　　
　　可我最想做什么呢？
　　
　　我曾经想找一个空闲的整天，和他一起，手挽手，去森林公园散步。但我们几乎没有时间去。以前是因为孩子小，后来孩子大了，我们却分手了。
　　
　　两年多过去，儿子已不太提起他，但他会正看着电视，突然对我说：妈妈，你放心，我会听话。
　　
　　他坐下来微微弯曲的背，很像他的父亲。我放下切菜的刀，认真地说：谢谢你啊，儿子！
　　
　　他是学建筑的，冬天没有暖气，他戴着手套设计图纸，认真中含着隐忍，沉默中又有着烦躁。
　　
　　我们一起散步，他把我的手握在他的手里。那个时候我们都年轻，渴望过上幸福的日子，急切而真挚。结婚的时候，没有房子。他问我，怎么办？我说，在单身宿舍门口贴个喜字就行！他说，那样太草率，让我有负疚感，似乎不负责任。
　　
　　7年后，我们办了离婚手续出来，站在大街上，那句话突然回响在脑海里：他怎么会突然说“不负责任”这样的话？风很大，他的头发乱乱的。当时我们已经分居半年，他搬回了我们最初的单身宿舍。我问，要不要送你回去？
　　
　　他摇头，说不用。正好有出租车经过，我就拉他上去了。
　　
　　又回到那个大院，我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否在楼上，送他到楼梯口，我就转了身。他喊住我，嘴张了几下，终于有气无力地问，不上去看看吗？
　　
　　我说不了，你好好休息。淡淡的几句话，感觉两个人已是陌路。
　　
　　那个女孩是他的小师妹，两个人在一个设计组，她来我家玩，叫我大姐，叫他姐夫。突然有一天，叫他大哥，而我，还是大姐。随后，我知道了她和他之间的事。
　　
　　半年后，我们离婚。
　　
　　……
　　
　　那天我真的没有去上班。我想这种情况下，一个离婚女人也有权利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吧。
　　
　　雨来之前，我到了森林公园，空气中蕴涵着湿漉漉的味道。
　　
　　七年时间，果真忙碌到抽不出一天来这里吗？走上蜿蜒的小径，看着路边腐烂陈旧有着无边宁静气息的落叶，我突然心疼起来。这样一个简单微小的愿望，我竟然连告诉他的时间都没有。
　　
　　想起这一切，只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。
　　
　　手机响了，同时雷声也远远传来。真没想到，居然是他，一开头就是：“生日快乐。”
　　
　　我吃惊。
　　
　　没想到他记得，他的生日我似乎已经忘了。
　　
　　“在干什么？”他问。
　　
　　“散步。”我说，“在森林公园。”
　　
　　“一大早？”他很惊讶，“没上班？”
　　
　　“没有！”我说，“我请了假。”
　　
　　“哦！”他停了停，“我请你喝咖啡，好不好？”
　　
　　他没什么变化，再婚后，似乎更精神了。咖啡馆这地方不是夫妻来的，幸好现在我们已分手，一杯小小的蓝山25元钱也不觉得浪费了。
　　
　　“儿子好吗？”他问。一个现成的话题。我点头：“不错，只是性格稍微有点内向。”
　　
　　“下次家长会我去。”他说自己开了个设计所，工作时间比较机动了。
　　
　　“为什么突然这么好？”我问。
　　
　　“长大了，”他笑，“人都会长大的，这两年时间，我才感到人生的含义比我原来想的复杂得多。”
　　
　　“是因为离婚吗？”
　　
　　“是啊。”他说，“如果时光倒流，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我。”
　　
　　我无语。其实我也想说这句话。以为婚姻就该美玉无瑕的幼稚爱情观，让我们的心变得狭隘和偏激。
　　
　　可惜，这个道理在我们分手快三年才悟出来。我望着他笑：“为什么在今天请我喝咖啡？”
　　
　　“以后你的生日我都会记得，”他说，“如果有时间，就请你喝咖啡。”
　　
　　“好”，我突然轻松起来。再见亦是朋友，对曾经是夫妻的男女来说，是一种境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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