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手亲情，右手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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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机铃声突然狂响，我被吓了一跳。上午十点半，正是大家埋头工作的时候，我很少在这个时间段接到电话。昨天晚上刚刚和女儿沟通过我要再婚的事情，而沟通显然并不成功。早晨出门的时候，女儿闷在卫生间里不搭理我。下楼准备上班的时候，觉得心神不宁，于是叫母亲过来陪陪女儿。
　　
　　这个电话就是母亲打来的。母亲说女儿割腕了。
　　
　　我的大脑“轰”的一声。瞬间的空白过后，眼前闪现的都是女儿脸色惨白，手腕血流不止的样子。她竟然割腕了，她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反对我的再婚。
　　
　　跌跌撞撞地赶到医院，女儿已经睡了。医生告诉我，伤口很浅，再加上发现及时，失血并不多，休息两天就没事了。看伤口，可以知道，孩子在割的时候并没有用力，也许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大人。
　　
　　我回到病房，女儿已经醒了，看到我进来，赶快蒙上被子装睡。看到她苍白的小脸，我又气又怜又心疼，更多的是后怕。想到这儿，我再也忍不住，一把掀开被子，责备的话正欲脱口而出，却看见女儿倔犟的目光。她的眼里盈满了泪，却拼命忍着，不让它掉下来。
　　
　　意识到现在不是骂她的时候，我放低了声调，问她想不想喝水，女儿小嘴一撇，强忍的泪终于掉了下来。她说，妈妈，你不要和李叔叔结婚好不好，我不要后爸。
　　
　　一边是女儿，一边是情投意合条件合适的恋人，我踌躇了半晌才回答女儿，这是妈妈的事情，妈妈知道该怎么做。再说了，李叔叔会像妈妈一样爱你的。
　　
　　“你是个自私的妈妈！”女儿冲着我嚷：“我都这样了，你还是想着要和那个男人结婚，是不是我真的死了你会更高兴。”说完，背过身去不再理我。
　　
　　几年前，我坚持要和前夫离婚的时候，女儿也是这样说的。前夫的一再背叛让我伤透了心，当我提出离婚的时候，前夫却不同意。他说，就算是为了女儿，我们也不能离婚，孩子需要完整的爱，完整的家庭。8岁的女儿在父亲和爷爷奶奶的授意下苦苦哀求我不要离婚，她说，她要爸爸，也要妈妈，她不要做爸爸妈妈离了婚的小孩。稚嫩的孩子不会懂得成年人的感情，她只知道，她爸爸说，是妈妈要离婚，只要妈妈不离婚，爸爸就不会离开她。
　　
　　身边的亲人们都无法理解，深爱女儿的我，会不顾女儿的眼泪和恳求，义无反顾地离了婚。那些天，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，像一只受了伤被抛弃的小猫咪。办好离婚手续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，女儿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，死死地盯着我，我叫她，她理也不理我。一切收拾停当，我去牵她的手让她跟爸爸再见的时候，她却突然大哭，并且对我拳打脚踢。
　　
　　前夫的背叛导致了家庭的破裂，但是到最后，却是我成了女儿眼中的罪魁祸首。因为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坚持离婚，因为我没有因为女儿选择隐忍。我知道有很多原本心高气傲的女人在做了母亲后都变得隐忍起来，很多我身边的人，包括我的父母，都劝我为了女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。可我做不到。
　　
　　我和女儿搬到我父母的一套旧房子里居住。当天晚上，我和女儿睡在同一张床上。女儿倔犟地背对着我，我轻抚着她的背，叫她宝贝，说我非常非常爱她。
　　
　　“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婚？”女儿气鼓鼓地问我。
　　
　　我说：“妈妈离婚和爱你这是两码事。妈妈和爸爸离婚并不是因为妈妈不爱你了，而是因为妈妈和爸爸之间出了很大的问题，不能再在一起生活了。”
　　
　　“可是我不想没有爸爸。”女儿趴在我的怀里哭着说。
　　
　　我安慰她，你只是不能和爸爸天天生活在一起而已，你想爸爸的时候，爸爸会来看你，带你出去玩儿的。
　　
　　为了消除离婚带给女儿的负面影响，我不敢有一个离婚女人的茫然和彷徨，努力在女儿面前变得阳光快乐。当初我坚持离婚，也是因为那场婚姻已经无法让我幸福快乐，而一个无法幸福快乐的母亲，纵然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，却给不了孩子健康阳光的爱。
　　
　　女儿渐渐习惯了单亲家庭的生活，简单宁静。只有母女两个人的家，我们一起上街购物，一起去游泳，一起研究每周的食谱。直到，另一个男人的介入。
　　
　　女儿出院后，经不住我的“威逼利诱”，终于吐露了割腕是她和一个朋友商量出来的计策，她的一个同学，就成功地用这一招阻止了母亲的再婚。
　　
　　这一招，又狠又准，直捣母亲的心窝。和孩子的生命相比，母亲的幸福轻如鸿毛。
　　
　　但是，我微笑着告诉女儿，别再做傻事，妈妈可以推迟和李叔叔的婚事，给你接受他的时间，但只是推迟，不会取消。
　　
　　说这话的时候，我的心是悬着的。虽然，我坚持做了母亲的女人也应当有自己的活法，但是，如果女儿偏执到要以性命相胁，我也只能让步。
　　
　　这几年的单身生活，我和女儿相依为命，虽然相处得极为融洽，但是却在无意中给女儿造成了错觉，这个家里将只有我和她。
　　
　　女儿对我说，她会很乖，很努力，考很好的大学，挣很多的钱，以后她会很孝敬我，所以叫我不要给她找什么后爸爸。
　　
　　我笑了，傻孩子，你考很好的大学挣很多的钱，这些都是为了你自己在努力，不是为了妈妈，你明白吗？妈妈的幸福，只能由妈妈自己来创造。一个人的幸福，是由很多部分来组成的，亲情、爱情、事业，这些都是组成幸福的要件。妈妈再怎么爱你，能给你的也只有亲情这一个部分，爱情和事业则需要你自己去追求和创造。同理，你再怎么爱妈妈，你能给妈妈的也只是亲情这一个部分。妈妈有妈妈的幸福，你有你的方向，而我，不希望你背负着我的幸福前行。
　　
　　我不知道女儿是不是真的懂了，我只是想告诉她，即使是母亲，也要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和幸福，那种把一切都奉献给子女的母亲也许伟大，但却不一定是合格的母亲。因为过于沉重的爱会令人窒息，会让孩子无法展翅飞翔。
　　
　　我不仅仅是要她做我健康阳光的女儿，我更希望她以后更能做一个掌握自己幸福，懂得爱别人先要学会爱自己的女人，而不是愚昧地牺牲，并且把这种可悲的牺牲看成是伟大。
　　
　　好在，这一场伪自杀的闹剧很快过去。女儿生性阳光开朗，虽然她并不能很快就接受家里闯进来一个陌生的男人，但是她开始和我一起出去赴李叔叔的约会，用挑剔的目光打量那个男人。“妈妈，我要替你把关，免得你饥不择食。”女儿在我耳边说，我哭笑不得地瞪了她一眼。
　　
　　看到女儿终于能以一种平和的心态接受我再婚的事实，我长嘘了一口气。离婚、再婚，每一步都有女儿陪着我一路走过，或许我给了她伤心和痛苦，但是从心理健康的角度讲，要让孩子成熟，不让她体味真实的生活情境，她又怎么能理解生活的多味与沧桑呢？她能从母亲的身上清晰地看到，人生就是一次次的选择，而选择难免会有失误，人要有纠正错误的勇气，而不是一味生活在错误里。
　　
　　再婚的前夜，女儿发了一条短信给我：“你有你的幸福，我有我的方向。我们都有各自的人生，所以不能背负着对方的幸福前行，只能彼此携手，彼此关注，彼此牵挂。你是幸福的，我就是快乐的，妈妈，祝你新婚快乐。”
　　
　　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。15岁的女儿，终于如我希望的那样，健康阳光地长大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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