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位农民工的七夕节

approached

他是在外地打工的农民工。
　　
　　他与妻约定，每年农历七月七，他回家一趟。这是因为，七月七是他妻子的生日。听妻说，因为是七月七出生的，母亲给她取名“七巧”。这里有两层意思，其一是希望女儿像仙女那样心灵手巧，做起活儿来样样拿手；其二是祝福女儿能够得到一位如意郎君，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。娇小玲珑的妻做起活儿来心灵手巧。但是，他却认为他没有给妻带来富足幸福的生活。他深感内疚，总觉得对不住妻。
　　
　　他尽最大的努力，希望能给妻带来好一点儿的生活。每当看到别的女性衣着漂亮，戴着金光闪闪、明晃晃的首饰，他就眼热。遗憾的是，他还没有给妻买过一件首饰。不是他买不起，而是妻多次阻拦。因为家里穷，妻是个会过日子的好女人。
　　
　　现在孩子大了，家里的瓦房也变成了二层半的楼房。吃的、住的、用的都好了，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给妻买一件首饰。
　　
　　天刚刚亮，他就起床了，整理好行李，看了看那红色的盒子，把它放在哪里呢？放在兜里，不放心，怕小偷给偷走；放在行李里也不妥。左思右想，他一拍脑门，有了，放在又脏又破的蛇皮袋里，谁也不会想到蛇皮袋里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。他把红盒子放在内衣兜里，把内衣包好放在蛇皮袋里，里面再放些杂七杂八的东西。他认为这样就安全了。
　　
　　为了赶时间，他多花了一倍的钱坐上了一辆“灰狗”。他恨不得马上见到心爱的妻子，不耽误与妻共度七夕夜。他走到车上第二排，选了靠窗的位置，把蛇皮袋放在行李架上，坐下。车出发了，那车速快啊！他的心情跟随着车速一起飞扬。他欣赏着车外的风景，想着与妻那欢快的时刻，禁不住露出了笑容。怎样把礼物献给她呢？放在身后，让她猜猜是什么？像西方人的礼节，单膝跪下？这是中国人的情人节，要按中国人的方式去……在思绪中，他打起了瞌睡。
　　
　　身旁的小伙子说，既然你瞌睡了，咱们换换位置，你睡着也方便，我也可以观赏外面的风景。他与那小伙子换了位置，又开始想象即将到来的欢快的时光，然后慢慢地睡着了。在睡梦中，突然听到“嘭”的一声，他就钻进了前面的车座底下，失去了知觉。
　　
　　一刹那，就夺走了好几个人的生命。刚刚与他换位的那个小伙子，头一下子就被削掉了。右边那位左半臂被撞掉了，疼得晕死过去。车内尖叫声、血腥味、流淌的血水，混杂在一起。人们一边打120求救，一边寻找幸存者。他被人从车座底下拉出来时，头上血淋淋的。拉他的人摸摸他还有气，就大声叫他，让他醒醒。当他被唤醒时，第一句话就是：“我的蛇皮袋呢？”那人说，你的行李在这里。那个蛇皮袋，满是血迹，看着破破烂烂的就当垃圾扔了，蛇皮袋与车内的垃圾一起被运往垃圾处理站了。
　　
　　他一只手捂着伤口，一只手拦截出租车。人们拉都拉不住他，劝他说，那里有十万、二十万也不要了，先顾命吧。有了命什么都有了，没了命什么都没了。他不听。他说，那要是十万、二十万也不要它了，但那是他的一颗心。他拦到一辆出租车直奔垃圾处理站，到了那里就扑过去，双手扒着，血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淌。他终于找到了蛇皮袋，找到了他的红盒子。人们把他拉起，送到医院帮他处理伤口。医生给他缝了8针，包扎好伤口，挂上吊针。医生说，已经下班了，等到明天做个CT吧，先躺下休息。
　　
　　他不休息，吊针打完就急赶着搭车往家奔。当他到家时，已经是夜间11点了，妻正心急火燎地等着他。当他捧着红盒子扑到妻的怀里时，妻看到他那吓人的样子，忙问道，你这是咋了？
　　
　　他笑着说，出车祸了，能捡到一条命，已经够不错了。他颤抖着手，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，取出金光灿灿的项链，给妻戴上。“你戴上它，漂亮。”说完，他微笑着晕厥过去。
　　
　　妻又惊又喜，搂着他，泪流满面……
　　
　　妻说，你真傻，为了它命都不要了？
　　
　　妻又说，这是我过得最幸福的七夕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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