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根自讨苦吃的葱

konghuang

根号四给我打电话，劈头一句：我该不该像个官一样地活着。
　　
　　根号四是我的一个朋友，上学的时候因为闹不懂根号四是几。被数学老师罚写了100遍。自此，真名隐去，这个名字一直跟着他活了下来。不过，就是这个在某一瞬间白痴过的家伙，后来竟然上了大学，考了研，读了博。
　　
　　再后来呢？再后来，就是前些日子，他当官了，做了部门主管。怎么评论这个“官”呢，大小是个头儿，但，不签字，不报销，没有多少实权。这是他自己交代的。问题是，这家伙当了这个官后，很想过过官瘾，或者摆摆官架子。但曾经的同事们不买他的账，依旧跟他开玩笑，依旧荤段子俗段子一起上，依旧没大没小，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。
　　
　　他有些愤怒，也有些痛苦，觉得同事瞧不起他。于是。打电话向我诉苦。哦，是这样啊。我立刻还以颜色。劈面笑他：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。
　　
　　其实。根号四一直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，原来什么都不是的时候。跟大家好着呢。看来，这个世界，要想害一个人，你给他一个位置就够了。我说，咱们不当这个破官不好吗？那哪儿行，这是领导看得起咱，咱不能给脸不要脸——可以想见，此刻的他，像权力网上蹲踞的蜘蛛。正威风八面呢。这时候要他下来，谈何容易。
　　
　　那我怎么劝他才好呢？谈陶渊明肯定不顶事了，或者谈“竹林七贤”，意义也不大。挺快乐的一个人，突然有了烦恼了，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吧。我灵机一动，言由心生，嘴里蹦出两个字：活该！
　　
　　根号四在那边，像是被突然踩住了脖子的秋虫，半天没说出一句话。趁他要发火的工夫，我赶紧解释说，在什么样的位置上，就得承受什么样的痛苦，你不能说，你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上，就要全世界都得顺着你的心意来。也就是说，总不能所有的便宜你一个人占尽吧。有一点烦恼，也是正常的。
　　
　　大家会把你当官看待的。你现在就是封建思想的阴魂不散，总想玩个“黄土垫道，净水泼街”，慢慢来。总会好的。那天，电话打到最后，我以为我解释得该差不多了。谁料，最后，根号四还是郑重地给我来了一句：你说，我到底该不该像个官一样活着。
　　
　　——真是无可救药了。
　　
　　他再打来电话，大约是半年以后了，但语气明显比之前愉悦了不少。看来，他的官架子终于建构起来了。我说，终于得到了你想要的了吧？根号四极阴险地“嗯”了一声。那，你的那些下属，见了你一定像老鼠一样，觳觫臣服在那里了。哈哈，非但不是，而且，还和以前一样，我们依旧没大不小没心没肺地没完没了。
　　
　　嗯？什么情况？我愣在那里。
　　
　　上次，你劝了我那么多。只一句话，我记住了：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。是的，我发现，当一个人真把自己当根葱活着的时候，生活不招惹你，你也会招惹着自己不高兴。干吗那么绷着自己，把位置放低点，多好活，多快乐。
　　
　　原来，我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，他只记住了一句话。好在，就是这句话，还是拯救了他。我不由得有些自呜得意。
　　
　　一个人，当他把自己高高举起来而放不下的时候，往往就是自讨苦吃的时候。根号四极深沉极哲思地说完这句话后，一指我，说，你也一样。
　　
　　谁都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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