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母的棋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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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人一般不屑于和自己的老婆下棋，一是往往水平相差太大，对弈起来不过瘾，再则女人脸皮薄，容易因为输赢起争执，影响夫妻关系。我的父母却是“另类”，从年轻到白头，两个人下了一辈子棋。
　　
　　上个世纪60年代，父亲在部队服役，是个运输兵，他和母亲是通过媒人介绍认识的。父亲退役后，转业到上海，在一家运输公司工作。母亲到上海跟父亲完婚，也在上海住下来。母亲没有工作，再加上远离家乡，语言不通，苦闷也是难免的，于是，父亲就教母亲下围棋，母亲很聪明，很快就学会了，两个人就常常靠一盘棋来打发时光。新婚燕尔，父亲常带母亲到黄浦江边遛遛，到四大公司逛逛，到戏园子听听戏，生活很惬意。
　　
　　甜蜜的日子只过了半年多，母亲就在上海呆不下去了。因为我的姥姥病了，姥姥多年守寡，由于过度操劳，身体一直不好，身边也只有我的小姨，实在支撑不了那个家。母亲把想回老家的想法支支吾吾地告诉了父亲，父亲很久没有说话，母亲自然知道父亲不愿离开，能够留在上海是多少人的梦想啊！父亲说：“这样吧！咱俩下一盘棋，我输了，就跟你走！”母亲只好嘴硬着说：“愿赌服输，不得反悔！”摆好棋盘，母亲执白先行，决心要赢，下得格外认真。无奈棋艺实在比不了父亲，她的一条大龙被父亲围住。母亲利用打劫，试图扭转局势。这时父亲犯了一个低级错误，使母亲大龙做活，战局逆转，父亲见大势已去，只好投子认输。一场人生的重大决定竟由一盘棋决定了。
　　
　　父亲多方联系，把工作关系转到了老家县城的一家运输公司，离老家五里路的行程，下班后回家帮着母亲照顾姥姥，一起支撑那个家。
　　
　　父母亲仍然喜欢下棋，只是为生活所迫，没有大段的时间下围棋了。忙里偷闲，就在木板上画个棋盘，用石子和树叶当棋子，下很老土的“地方棋”，像什么三邪、四阵、五龙之类，那些棋大都简单，只有“五龙”稍微复杂，变化多些，是父母的最爱。母亲常耍赖悔棋，甚至趁父亲转身倒水的机会，多走一步棋，父亲只是嘿嘿一笑，也不说破。父亲不在意输赢，只是陪母亲打发些无聊的时光。
　　
　　说起当年离开上海的决定，我们都怪父亲是个臭气篓子，关键时刻顶不住。母亲说，谁会傻到用一盘棋的胜负去决定一辈子的大事，你爸只是不想让我有太多的歉疚。其实，母亲什么都明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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