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错过了谁

feiman

因为嫁不嫁人的问题，我每天都忧心忡忡。也已经不大喜欢出门聚会。可去可不去的饭局推了不少，就是怕别人成双成对的，而我还是形单影只，寂寞的表情甚至已经停留在我的脸上。或许背影里也渗透了孤独的意味，因为有女朋友打来电话说，看你一个人远去的背影，我觉得你很寂寞，你怎么会落得这步田地呢？在北京耕耘了十年多了，在情感上怎么还是只开花，不结果呢？
　　
　　每当此时，我就在心里自嘲，呵呵，他妈的，又要我检讨了。这样的提问，如果我认真回答的话，就像作检讨一样吃力难受。就好像在战场上颓败，被俘虏的士兵，还得一次一次地扛过严刑拷打，提审逼供。而其实，不用别人逼供，我自己就经常在冬夜的一个个不眠之夜，也这样满心疑虑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，我，到底在哪一个环节上出了错，我到底错过了谁？
　　
　　真有一天，我就像一个自虐狂那样，什么事情也不干，就坐在那里拿出一张白纸，填写我的爱情死亡报告。把与我交往过的，感情或深或浅的男友的名单列出来，却发现还记得名字与品貌的男子也就那么几个。更多的人，恍如过眼烟云，早就魂飞魄散。那么，反过来想，其实真正记得我的人，恐怕也没有几个人吧。或许，那时候，我和他也曾有微笑与玫瑰给予对方，也曾想为对方停留一世一生？
　　
　　那么，究竟是什么，让我们的脚步飞快，匆匆告别，匆匆离散，融入茫茫人海之中，很快便无影无踪？可是，却有彼此完全不相干，只是泛泛之交的人，我会与他在北京的大街小巷，等公车或者过十字路口，N次地在同一个时间与地点，面对面地惊愕不已。如此频繁的巧遇，搞得我和他都有点不知所措。可是，我们却是完全不对路的人，我和他认识，是因为我们共同认识一个人。那个人却是爱我的。但是，却不在我的爱情死亡报告名单里，因为，我并没有同等的感情交付给他。
　　
　　大概是世纪交替之时，有怀旧伤感情绪的人，远不止我一个。去年底和今年初，分别有两个不能算是我前男友的男子，辗转多少个环节后，重又联络上我。他们都兴奋地在电话里大呼小叫，而我只是被他们欢乐的情绪感染，也很愉快。因为，你即使不曾爱过他们，但被人爱过追过的感觉，也是很愉悦的啊。何况，通过电话，定下见面时间地点以后，我的心情颇为振奋。
　　
　　我想，好好感觉一下吧，如果当初是我错过了他们，那么，现在是上帝又给了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了。我一定要珍惜，千万不可再像以前那样掉以轻心了。那我就死定了。
　　
　　我提早半小时，等候在那里。他来了，居然穿着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后分手的那套西服，九年后看起来已经紧巴，不那么合体的西服。他捕捉到了我的反应，有点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，说，真心希望我们能够在原来的基础上继续往前走。
　　
　　我笑笑。他还是没大的变化，从俊美的外表，到这些讨我喜欢的小伎俩。但我快乐的情绪没有持续半小时就完全消失了。甚至十分懊恼这次见面。因为，他告诉我，他已经结婚，有一个七岁的女儿。但他从来不曾爱过被他称作妻子的女人。如果，我愿意重续前缘，他愿意分手。在晚餐的最后十分钟，我告诉他，我的最后想法。我说，第一，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你，那么，现在我凭什么再次选择你？第二，我发现当初我的感觉是对的。否则，现在被抛弃的，恐怕就是我和我的女儿了，不是吗？他居然也笑，你也没有什么变化，还是那么锋芒毕露。难怪嫁不出去呢。
　　
　　走进依旧昏黑的夜色里，满心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。有了这次前车之鉴，今年初，又一次类似的久别重逢，我就平静了许多。他小我四岁，是个喜欢满世界乱转的大男孩。七年过去了，他居然也是纤毫没变。他甚至记得我们每一次见面的细节，比如我常穿的那几身衣裙，我如何腼腆微笑的样子很南方，让北方长大的他，感觉我是如此地温婉，贤淑等等。我无言以对，很奇怪面对这么纯情，甚至可以用一往情深来形容的男人，我为什么没有一点反应。在我眼里，他永远是快乐的，来去飘忽像风筝一样的男孩子。我不敢答应他什么，但，他再约我爬山什么的，我也会去。
　　
　　我想起来有这么一则故事。说有个人笃信上帝。有一天，他所在的村庄发了滔天大水。他爬在一棵大树上，眼看着一艘一艘的船过去了。先后有三次，船上的好心人看他可怜，费尽力气靠过来，要救他上船，可他却都拒绝了。别人很奇怪，问他为什么。他说，上帝会派天使来救我的，我从懂事就开始信仰他，他一定不会弃我于不顾的。但是，没有多久，他就被更大的洪峰卷走了。他到了天堂里，就问上帝，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呢，我可是你的信徒啊。上帝也很委屈，说我救了你三次，你都不肯上船，现在你还来怪我？
　　
　　所以，交往还在继续，我没有勇气把也许是上帝最后一次派来的救命船赶走。但，其实，结局已然在七年以前就写好了。我是软弱如水的女人，一直想找一个山一样恒定的男人来依靠。而他却以为我是山，他怎么翻云覆雨地满世界地闹，我都会像母亲一样包容他的一切，包括饭来张口，衣来伸手。就因为我比他大四岁，这一切就是理所当然。我还记得，当他说深恶痛绝厨房，决不染指半步的时候，我感到深切的悲哀。
　　
　　我真是又庆幸，又悲哀。庆幸的是，我其实没有稍一疏忽就错过了谁。他们真的不适合我。我好像真的没有遇上过，所谓智性水准和内心风景都很接近的男子，只是因为我的疏忽而擦身而过了。检讨我的爱情死亡报告的每一位男子，与之交往的美妙的开头，或冗长或短暂的过程，以及黯淡的结尾，即使重新来过，我的选择恐怕还是照旧。
　　
　　但不能不悲哀的是，我已经错过了时间。我错过了自己的花样年华，我错过了自己。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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