幸福不需要两台遥控器

obliged

“韩剧！”“足球！”“足球！”“韩剧！”一个话题不变的争辩赛，于婚后每天晚上7点半在我们家客厅准时开始。
　　
　　要看韩剧的自然是我，要看足球的当然是他。恋爱3年，那时候爱得晕头转向，哪里有时间守着一台电视机争论不休。什么韩剧什么足球，统统在爱情面前退后。谁能料到，婚姻会现实到如此的地步，好不容易统一了饮食习惯、作息时间、生活观点，关于电视的个人爱好却无论如何也统一不起来了。
　　
　　那晚，我先是甜蜜蜜地哄着他，他只是摇头，一副糖衣炮弹轰炸不倒的模样。我恐吓他，做愤怒状，这小子当初对我百依百顺，如今却头一抬，破釜沉舟地说，勿宁死！姓韩的，我冲他大叫，我算是知道你了，当初那些好听的，说来都是假话。
　　
　　他不甘示弱，姓李的，我也知道你了，当初那些柔情似水。都是做给人看的。
　　
　　别忘了，遥控器在我手里，你别想得逞。
　　
　　他蔑视地看着我，径直走到电视机前人工操作，《妻子的诱惑》马上不见了，屏幕上小罗纳尔多那副嘴脸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。
　　
　　你给我换过来！我跳到沙发上。
　　
　　不换！他搬个小凳子，嬉皮笑脸地堵在电视机前。
　　
　　我拿着遥控器一顿狂按，小罗不见了，张瑞希那张温柔的脸真是怎么看都喜欢。停留了几秒钟，他的还击开始了……那天晚上，我们再也顾不得“要文斗不许武斗”的家庭原则，以行动开战，电视屏幕上不停闪动着小罗的身影和张瑞希的微笑。
　　
　　我彻底生气了，一把将遥控器对着墙壁摔了过去，哗啦一声。他在电视机前站了起来，怔怔地看着我。我跳下沙发，一头扎进卧室换上外套穿上鞋子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。
　　
　　你去哪里，他在后面嘁，内部矛盾内部解决不行吗？我咣当一声将门摔上，我会怕了他？老妈家不过两站地。走过去10分钟就够了，让他跟着小罗过日子吧。我没走下楼道就被他追了上来，一把将我扯住。你看你看，电视你看还不行嘛，我还真怕你回娘家。
　　
　　我转回身，盯看他片刻。
　　
　　你看。他诚恳地说。
　　
　　于是我跟他上楼，我老妈一贯对他如对儿子，他跟我老妈保证过会对我好，事事让着我。我自然晓得，这是他的软肋。
　　
　　第一次正面战争，以我的胜利告终。那晚，我一手拿着遥控器一手拿着大苹果，身体占据着整个沙发，像只幸福的刺猬。广告时间，我扫一眼卧室门，门静静地关着，里面没有任何声音，我踮着脚过去将门推开一道缝，看他趴在电脑屏幕前，一脸的焦急和无奈……
　　
　　我忽然有些心软，争归争闹归闹，到底是我爱的男人……再回到《妻子的诱惑》的浪漫中，幸福的刺猬竖着一身的刺开始觉得有些索然无味。
　　
　　终于在再度插播广告时，我推开卧室门，脸依旧板着，你去看比赛结果吧，我困了。他转头看着我，不是还有一集？明天周末，我看重播。我悻悻地说。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臂，走到门边接过我手里的遥控器。擦身而过的时候，他忽然回身抱住我，老婆，以后咱别争了行不？
　　
　　是你争。我扬起头，将刚刚收起的刺再次张开来：是你刚才说那么狠的话。
　　
　　好，是我错，我不该说那样的话。可是今天这场是决赛，我是真的很想很想看。以前无论哪次，最后不都让了你。
　　
　　这次你也没告诉我，以前你说的重要赛事，我哪次又没让你。我依旧倔倔的。是是是，他连声应着。低下头试探着问，要不，我们再买一台电视机吧，何必为了一只遥控器伤害我们的感情呢？我想了半分钟，说，好吧。第二天，一台同样款式和型号的电视机进入我家，新的遥控器归我使用，他大度地将旧电视搬进了卧室，将客厅让给了我。
　　
　　很长一段时间，他看他的球赛，我看我的韩剧，相安无事。可，这样的日子，我渐渐寂寞起来，他不再同我争遥控器，我也无须时时警惕地将它拿在手里，随手丢在什么地方，想找的时候还会找不到。故事再精彩，没有人同我分享，哪怕争论也好啊，我想。
　　
　　同样拥有绝对自由观看权的他，一段时间后，总会找了借口跑到客厅在我旁边坐下，说，放广告呢。或者，吃个苹果，说，中场休息一下，出来放放风……慢慢地，他还主动关心起他口中那些“垃圾剧”的进展惰节，有一天晚上，竟然脱口说出了李英爱的名字。我吃惊地看着他，他被我看得脸红，像个羞涩的小男生，两只手在腿上纠缠来纠缠去不知如何是好，让我这只时时都准备张开满身刺的刺猬，一颗心彻底软了下来，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拿过来，说，要不，咱们还是看一台电视吧，一三五你陪我看，二四六我陪你，一个人看电视，真的很没意思。
　　
　　好！他说，声音大得着实吓了我一跳。
　　
　　一台电视就此闲置起来，我们恢复了共同看电视的日子，保持和平共处。但好景不长，没坚持到一个月，两人的本性又一点点浮出水面，遥控器再度成为争夺目标，新一轮的争端又开始了……只是，不管怎么争，他再也没有说过那么狠的话，我也再没有使用过回娘家的杀手锏。那些争端，最后都找到合理或不合理的方式解决了，结果是，要么我陪他看球，要么他陪我看韩剧。总之，输了的要做旁观者，不得离开。
　　
　　这样争争闹闹的日子里，我怀孕了。他说，给我生个小球星吧。我说，不，我要生个韩国明星一样的女儿……那么多的夜晚，我一边打瞌睡一边陪他看足球，他一边陪我看韩剧一边偷着发信息询问赛程，两人都会委屈地嘟着嘴，在对方节目的广告时间里，飞快地拿着遥控器换台……即使这样，我们也不肯在同一个屋檐下分开在两个小天地。
　　
　　这是一种特有的幸福，因为我们手里，共同握着爱的遥控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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