副驾座位上的老婆大人

rewarded

一
　　
　　在朋友圈里，姚哥与姚嫂一直是恩爱模范。作为姚哥的密友，我所知道的一个著名的段子是：姚哥加班到晚上8点钟，雨夜归来捎带了住在隔壁小区的一位美女同事，偏偏撞见姚嫂出来买东西，见到姚哥的车就招手，姚哥的女同事心说坏了，自己搭了男同事的车也就罢了，怎么没长脑子坐了网友热议过的“老婆座”——副驾，据说哪怕老婆的亲妹妹坐了都会在家里激起轩然大波。
　　
　　正在美女同事不知如何是好之时，姚哥已经摇下车窗，非常坦诚地跟姚嫂介绍副驾上的美女，还说：“你看人家练瑜伽3年了，身材气质柔韧性那么好，赶明儿你这瑜伽菜鸟认个师傅。哎，你出来买东西，也不穿个大衣，小心感冒。你不如在前面买关东煮的便利店等我一下，我送完你师傅就来送你去超市。”
　　
　　美女同事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——为何被老婆撞见有个没眼色的女人坐了副驾，你一点儿也不张皇失措？姚哥大笑：“你不懂，只有那种心怀鬼胎的男人才装作对美女目不斜视，我这种坦荡的君子，见到美女都会真心夸赞。我老婆现在已经养成了习惯，招呼我一同欣赏气质容貌绝佳的美女，还说，这是激发荷尔蒙，免得我一滑到底、成为猥琐的中年油腻男人的唯一办法。”
　　
　　顿了顿，姚哥又补充道：“当然，光有这一点怎么够。夫妻要互相信任，最关键的相处之道是：她可以不坐副驾，我心里面可一直给她留着这位置。”
　　
　　二
　　
　　哦，这可是新鲜话题，什么叫做“她不坐副驾，我心里也要替她留着这座儿？”姚哥反问：要是你驾车，老婆非要坐在副驾上，她一般会干啥事？”
　　
　　干啥事？首先，你在走陌生道路，尤其是面对各种各样的岔道时，老婆都会充当导航，告诉你：听我的没错，前面那岔道左拐，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。
　　
　　大多数男人对此嗤之以鼻：“你的方向感强，还是我的方向感强？你的大局观厉害，还是我的大局观厉害？我为什么要听你的？你看看你上次乱指方向把我带偏了多少？你要么闭嘴，要么赶紧坐到后面去。”
　　
　　带着这种情绪上路的男人，不管是事业转向，还是家庭迁徙，不管是儿女择校，还是改造房屋，不管是决定帮扶弟妹的方式，还是为患病的老人确定诊疗方案，都会像一个自以为是的驾驶员一样，唯我独尊，视老婆的忠告与建议于不顾。只有姚哥经常对姚嫂说：请你坐在副驾上，就是让你行使指引方向的权力，你可以畅所欲言，大不了开错了，咱再绕回来。这种别样的肯定，让夫妻俩获得了一种“同心同德、其利断金”的和谐感。
　　
　　姚哥的女儿在上高三时，获得了去上新加坡国立大学的机会，这个项目是在优等生中考试选拔的。考中的学生，大学期间的学习生活费用完全由新加坡政府出资，在求学期间除了学校的交流计划外，孩子不得离开新加坡，毕业后，孩子要在新加坡工作六年方能回国或去往其他国家，不然，视同违约。
　　
　　听得消息，姚哥只问姚嫂一人：“你是妈妈，你的意见最重要，你觉得咱们闺女该不该去？”
　　
　　姚嫂说：“跟闺女谈了，对方提供的专业都是新加坡最人才紧缺的，却不是闺女最爱的。我觉得为了节省上百万留学费用，就逼孩子学一个自己不是很喜爱的专业，又限制了她四处旅行的自由，导致她四年的乡愁没有办法纾解，我觉得这个项目不是很合适她。”姚哥一听，大手一挥：“那就不去了，专心高考。”
　　
　　偏偏那年，孩子可能被出国项目扰乱过一阵子心神，最后高考的结果不是很理想，家里不得不紧急让孩子申请出国，最后，旧金山大学热门的软件设计专业，在6月底通过远程面试录取了英语和综合素质一流的女儿。夫妻俩松了一口气的同时，为了筹集孩子4年的学费，不得不把闲置出租的一套房改房迅速变卖了。这件事令姚嫂很不安，她对姚哥说：“你看我可能指错了方向，害全家走错了路。要是一年前就决定去新加坡，会省心很多。”
　　
　　姚哥说：“那可不见得！别看闺女现在对留学跃跃欲试，对所学的专业摩拳擦掌，一年前，她可还没有准备好！每次一提起4年不能回家她就情绪低落，郁郁寡欢。我觉得孩子的成长需要等待，需要时机，时候未到，再便宜的机会对她来说可能都是痛苦的根源。你是愿意有一个动不动就在视频里哭的孩子，还是愿意有一个成熟、独立、笑逐颜开的孩子？”
　　
　　总之，那段时间，姚哥看出姚嫂有一股莫名的内疚情绪，于是，他对姚嫂的劝慰，中心思想就是：妈妈的直觉是对的，你在副驾上的指引，保证我们没有跌进泥潭。
　　
　　三
　　
　　掉回頭来，再说一个故事。身为女家长，坐在副驾上的老婆会干的第二件事是什么？视野开阔，风景扑面而来，老婆突然会忘了此行的最终目的，文艺腔调大发作，兴致勃勃呼唤驾驶员来看右边极目处的风景：那是一座什么样儿的怪山，你看那远远的山涧，那嶙峋的怪石，那被刮歪的松树，还有那断断续续的山径，颇有文征明、董其昌山水画的风采。老公，我们不妨拐到那儿去看看。
　　
　　一般男人都会斥责老婆瞎打岔：“如果不忙着赶路，今天就可能宿在半道，岂不坏了大事？你怎么想到一出是一出？”
　　
　　然而，要是副驾上的姚嫂这么建议，姚哥真有可能方向盘一转，就去看看半道上的风景。他是这么想的：一条道走到黑的生活，是多么刻板无趣，也许老婆活跃的文艺细胞，真能发现别样的风景，给此行带来别样的收获，多好！
　　
　　当年，他们开车去敦煌一带拍摄丹霞地貌，路过西安时住在离火车站不远的一间民宿里，晚上，与民宿老板聊天时，说到北京令人咂舌的房价，民宿老板不屑地说：“怪不得我们西安人无论走到天涯海角，最后都惦记着回家呢，我们这里很好的楼盘，地段、配套都一流，现在还不到6000元一个平方，还不好卖，因为炒房团都没有来。过日子，享受人间烟火气，还数我们西安啊。”
　　
　　姚嫂一听，就对姚哥说，反正这一趟行程宽松，我们有时间多逗留一两日，不如趁着西安房价低，在这儿买上一套。将来咱们自己度假也好，委托给房产中介出租也好，都不会太吃亏。等过几年西安的基础建设搞好了，房价上来了，咱把房子出售也行啊。
　　
　　自驾旅游一趟，中途下车买了一套小房子。从看房到签完购房合同，一共花了不到24小时。姚哥这驾驶员，听从副驾座上的老婆这样头脑一热的建议，连姚家老爷子老太太都觉得儿子疯了。面对各式各样的质疑，姚哥一句话就把大家的七嘴八舌都镇住了：“我媳妇的眼光，我认可。我又不跟你们过日子，你们快把那颗乱蹦跶的心放回肚子里去。”
　　
　　3年多过去了，姚哥在西安那套房，涨到了1万多1平米。就算这样，也有人说，姚嫂这也不算什么神机妙算，因为，北京这3年的房价涨得比西安还厉害，要是姚哥挤破了头去贷款借钱，就地在北京买了一套，增值比西安的房子还多，洽谈租赁事宜、卖房子，也不用飞到西安去……连姚嫂都被说得动摇了，连声自责：“老姚，以后我这种半路下车的心血来潮，你真的可以不理！”
　　
　　姚哥可不觉得老婆要求中途下车，拐上岔道看风景是错的。也许，他真有一种“我的老婆是神算子”的潜意识。他跟姚嫂这样分析：“我觉得西安的房子买得没错！当时，我们正好有这么多闲钱，不用办贷款，不用收紧银根降低生活质量。要是贷了几百万买了北京的房子，你想想，我们一个月要还房贷2万，我们还能对加班说不？还能时不时去日本泡个温泉，去意大利看个博物馆，或者去柬埔寨看个吴哥窟？活着就是为了攒房子？这种观念我并不能认同。”
　　
　　为了证明老婆在副驾上的指点永远是对的，姚哥甚至回忆了夫妻俩每次飞赴西安办事时，附加的各种文艺活动。他们听秦腔，看皮影戏，欣赏半坡文化的考古发现，他们吃荞面饸饹，尝试贾三灌汤包子，喝西安稠酒，哪一次，他们仅仅是赶着为房子操劳，而浪费了彼此相处的美好时光？在两人前往西北寻觅风景之时，顺带买了套房子，挣了点小钱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？
　　
　　姚嫂一听，也就释然了。也是，男人要是对老婆占领副驾的行为不满意，可以挑出100条错来。但要是他真心把这指点江山、遥控方向的座儿让给你，他就能站在你的立场上，挑出100条理由来为你辩护。这里面的差别，取决于你在他心目中的分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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